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跋涉，每一次意识的短暂清醒，都伴随着全身粉碎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。但林小剑死死抓住那每一次清醒的瞬间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，疯狂地运转着“冰”意，引导着龙力，在体内那片破碎的经脉废墟上，进行着惨烈而缓慢的“开荒”。
以冰为引，以血为薪，焚煞塑脉！
这无异于用最锋利的刻刀，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反复雕琢！每一次“开凿”新的细小通道，每一次用龙力灼烧煞气、弥合焦黑的裂痕，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意志力的巨大消耗。他像是一个在悬崖峭壁上开凿栈道的疯子，稍有不慎，便是粉身碎骨。
五天的时间，在痛苦和挣扎中缓慢流逝。
王虎每天都会送来一碗劣质的药汤和一个黑硬的馍馍，看着林小剑如同死人般躺着，眼神中的厌恶和冷漠更甚。其他杂役更是避之不及，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。
第五天傍晚，当王虎再次推开门，准备下达最后的“驱逐令”时，却意外地看到，那个在他眼中已经是个废人的少年，竟然挣扎着、扶着冰冷的墙壁，颤巍巍地站了起来！
林小剑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，嘴唇干裂，眼窝深陷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，如同大病初愈的痨病鬼。胸口的布条依旧缠着，渗着淡淡的血迹。但他那双眼睛，却不再死寂，而是如同历经劫火淬炼的星辰，沉静、深邃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……一丝内敛的锋芒！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王虎被林小剑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，一时语塞。
“王虎哥……咳咳……”林小剑艰难地开口，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，“我……能动了……劈柴担水……还行……”
王虎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小剑，见他虽然站起来了，但身体摇摇晃晃，气息微弱，怎么看也不像能干活的样子。不过，既然没死，还能动，刘管事那边也算有个交代。
“哼！算你小子命大！”王虎冷哼一声，“既然没死透，明天就滚去干活！先……先去打扫藏书阁！那地方清静，也省得你碍眼！”
藏书阁？林小剑心中一动。铁拳武馆的藏书阁，虽然收藏的大多是基础功法和一些杂书，但对他这个渴求系统淬体法门的人来说，无疑是沙漠中的绿洲！
“是……谢王虎哥。”林小剑低下头，掩住眼中的一丝亮光。
王虎骂骂咧咧地走了。林小剑扶着墙壁，缓缓坐回草席。他看似虚弱，但内视之下，体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！
五天！整整五天在生死边缘的疯狂挣扎！他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和最疯狂的赌徒，用“冰”意和龙力，硬生生在破碎的经脉废墟上，开辟出了一条条极其细微、如同蛛网般遍布全身的……**全新脉络**！
这些脉络脆弱、狭窄、如同新生的藤蔓，远不如原本的经脉宽阔坚韧。但它们是连通的！龙力可以在其中极其缓慢地流淌，温养着焦黑的壁障，驱逐着残余的煞气！气血虽然依旧微弱，但不再是死水一潭，而是有了极其缓慢的流动！更重要的是，他发现这些新生的脉络，似乎对龙力的传导和包容性，比原来的经脉更强！
破而后立！这或许就是他唯一的生机！
第二天清晨，林小剑换上一身相对干净的粗布衣服，脚步虚浮地走向位于武馆深处、一座相对僻静的两层小楼——铁拳武馆藏书阁。
看守藏书阁的是一个须发皆白、昏昏欲睡的老头，气息微弱，似乎只是个普通老人。林小剑递上王虎给的木牌，老头眼皮都没抬，挥挥手让他进去了。
藏书阁内部光线有些昏暗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尘埃气息。一排排简陋的木架上，摆放着各种线装书籍，大多蒙着灰尘。书籍内容驳杂，有基础的拳经、腿谱、刀法、剑术，也有一些粗浅的吐纳法门、草药图谱、地理志异，甚至还有几本残缺的、讲述三十六福地风土人情的手札。
林小剑拿起扫帚，开始仔细地清扫地面和书架上的灰尘。他的动作很慢，似乎每一个弯腰、抬手都牵动着伤势。但那双沉静的眼睛，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，快速掠过书架上一本本书籍的名字和简介。
《基础拳架图解》、《五虎断门刀谱》、《草上飞身法概要》……这些粗浅的武技，他看都不看。他的目标是淬体法门！
终于，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底层，他找到了一本封面泛黄、纸张粗糙的薄册子——《莽牛劲》！
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，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扫帚，扫了扫册子周围的灰尘，然后将其拿在手中，随意地翻看起来。
《莽牛劲》，铁拳武馆最基础、也是流传最广的淬体法门。讲究“稳扎稳打，力沉如山”，通过特定的桩功、呼吸法和气血搬运路线，打熬筋骨皮膜，壮大气血，追求力量与防御的均衡。修炼到高深处，可气血如汞，筋骨齐鸣，力达千钧，为后续凝脉打下坚实基础。
书中详细记载了莽牛劲的修炼步骤：莽牛桩、莽牛呼吸法、莽牛气血搬运图。图文并茂，虽然粗浅，但胜在系统完整！
这正是林小剑急需的！他之前的淬炼，无论是劈柴偷师，还是影伯的魔鬼训练，甚至是吞服煞丹的搏命，都如同盲人摸象，不成体系。这《莽牛劲》，就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，为他指明了淬体境系统修炼的方向！
他如饥似渴地记忆着书中的内容，尤其是那十二条基础气血运行路线图。他惊喜地发现，《莽牛劲》的气血搬运路线，与他体内那些刚刚开辟出来的、脆弱的新生脉络，竟然有七八分相似！只是更加宽阔、顺畅、少了无数曲折和堵塞！
这简直是天作之合！他完全可以将《莽牛劲》作为蓝图，引导气血和龙力，在他那如同崎岖山路般的新生脉络中运行，一边温养修复，一边淬炼自身！虽然速度会比正常修炼慢上无数倍，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道路！
林小剑强忍着激动，将《莽牛劲》的内容牢牢刻印在脑海中。他没有将书带走，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原处，拂去自己留下的痕迹。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打扫，同时留意着其他书籍。
在另一个书架的角落，他发现了一本残破的、名为《百草初解》的手抄本。里面记载着一些常见的草药辨识、药性药理和简单的配伍知识。其中几味草药的名字和药性，让他心中一动——活血草、接骨木、化瘀藤……这些都是相对廉价、对治疗外伤和疏通气血淤堵有一定效果的草药！影伯那张昂贵的药单他买不起，但这些廉价草药，或许可以想办法弄到一些，辅助他修复伤势和脉络！
林小剑默默记下这几味草药的特征和生长环境，心中渐渐有了计划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小剑白天在藏书阁“养伤”打扫，暗中揣摩《莽牛劲》的精要，同时留意着武馆的动静。他发现王莽副教头活动越发频繁，经常出入馆主赵铁山的书房，似乎在商议什么要事。而周通自从上次被他点伤左肋气血节点后，变得深居简出，但武馆内却隐隐有传言，说周通师兄因祸得福，正在闭关冲击凝脉境！
冲击凝脉？林小剑心中冷笑。那左肋的节点被他龙力点破，气血逆冲，没有几个月精心调养，根本不可能恢复，更别说冲击凝脉了！除非……他用了黑煞洞那种透支生命、激发潜能的邪法！
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，笼罩在铁拳武馆上空。
这天傍晚，林小剑打扫完藏书阁，准备返回杂役房。他刻意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，绕开人多的地方。当他路过一片竹林掩映的僻静小院时，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从虚掩的院门内传来。
“……不能再等了！赵铁山那老顽固油盐不进，对我们献上的‘黑虎王膏’嗤之以鼻！他一日不死，铁拳武馆就一日不能为我所用！”一个阴冷沙哑、刻意改变过的声音响起，充满了怨毒和杀意。
黑虎王膏？！林小剑心头剧震！他立刻屏住呼吸，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院墙，隐藏在茂密的竹影之下。
“使者息怒！”另一个声音响起，带着一丝惶恐和谄媚，正是王莽！“馆主他……他只是暂时被那老东西的顽固蒙蔽了双眼！请使者再给属下一点时间！属下一定想办法说服他！或者……或者在他闭关冲击凝脉境的关键时刻……”
“说服？哼！”那个阴冷的声音带着不屑，“赵铁山一身气血刚猛精纯，凝脉中期巅峰，距离后期只差一线！他若能成功突破，就更难对付了！洞主的意思是……要么他死！要么……武馆换主人！”
“这……”王莽的声音带着犹豫和恐惧。
“废物！这点胆色都没有，如何成事？”阴冷声音带着威胁，“别忘了你服下的‘噬心蛊’！也别忘了你那些弟子体内的‘煞种’！事成之后，洞主许诺你的凝脉丹，少不了你的！甚至……助你突破开窍，也未尝不可！”
凝脉丹！开窍！王莽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。
“是！属下明白！”王莽的声音变得坚定而狠厉，“请使者放心！半月之后，馆主闭关冲击凝脉境的关键时刻……就是他的死期！铁拳武馆，必将成为黑煞洞在青阳城的前哨！”
“很好！记住你的话！这是‘封喉散’，无色无味，混入他的‘固元汤’中即可。事成之后，信号联络。”阴冷的声音说完，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响起，迅速远去。
院门内，只剩下王莽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竹林阴影下，林小剑的心跳如同擂鼓！他终于抓到了王莽勾结黑煞洞的铁证！刺杀馆主！谋夺武馆！半个月后！固元汤！
巨大的危机感让他遍体生寒！但同时也点燃了他心中冰冷的火焰！机会！这也是一个机会！一个搅乱局面，救下馆主，甚至……借机除掉王莽和黑煞洞爪牙的机会！
他必须更快地恢复力量！更快地变强！
林小剑悄无声息地退去，身影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。他手中，紧紧攥着几株在打扫时偷偷从武馆药圃角落挖来的、最廉价的活血草和化瘀藤。